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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話與反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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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話與反詰》是高行健1992年的一部戲劇作品,應法國聖納澤爾市外國劇作家之家的邀請而創作。劇中描繪男人和女子之間的問答,借用了禪宗公案問答的形式,男人的對白以第一、二人稱,女子的對白以第一、三人稱進行。在舞台後設定了一個作啞劇的和尚。1993年發表於《今天​》雜誌第2期。1994年由安妮·居安譯成法語,並在聖愛爾布蘭劇作家之家舉辦了朗誦會。1995年在巴黎莫里哀劇院演出,米高·朗斯代爾主演。同年,該作被收入台灣帝教出版社的高行健戲劇六種。1999年,由方梓勳翻譯的英文版初版,同年由作者導演在波爾多的莫里哀劇院上演。2001年在阿維農戲劇節上再度上演,同年出版了由馬悅然翻譯的瑞典文版本。[1]

劇情

年輕女子和中年男人出現在舞台上。他們萍水相逢,剛剛做完愛。女子想走,男人攔住了她,問她過去的故事。女子說以前在印度靠近西藏的地方,她被一個自稱賣大麻的男人領回了家,因為喝了摻藥的飲料而躺了一星期。她說她當時不一定是被強姦,而可能也有些願意。女子以前也有一個朋友,可現在卻一個人滿世界旅行。男人告訴女子,他是一個作家,並說她可以在他這住下,他過去也有時這麼幹。他說自己常看政治,但談不上研究,而是看他們如何撒謊、博弈,免得被騙。男人和女子互相防備,談話進入僵局。他讓她分別扮出鳥、和魚的姿勢,女子先是說他把自己當玩物,感到噁心。可是又突然來了興致,讓男人跳舞、扮米開朗琪羅大衛像、圍着她跑、跳。他追逐女子,撲倒了她,女子說自己14歲的時候就被體操教練強姦了。今天則是自己26歲的生日。她先說有點喜歡男人,可後來又說從第一眼見他就知道他很髒。她提議玩一次死亡的遊戲,割下了男人的頭顱。而無頭的男人也割下了她的頭顱,一物還一物。

門後傳來鈴聲,男人和女子於是永遠廝守在一起了。男人說既然二人都死了,就沒有什麼怕的了,女子卻覺得恐懼。她想聽男人的聲音,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,但她卻分明聽見他在說。男人說他說的只是自己,而沒有對她說。女子跑開,說總算見到一個能拯救她的人,卻看不清他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是影子,不知道自己是誰。男人和女子最終認識到,門後其實什麼也沒有,沒有記憶、幻想和夢。男人說既然沒有出路,也就不必尋找。最後,他們不斷重複着同一短語——一條裂痕……

分析

趙毅衡認為,本劇是高行健「最悲劇、最悽慘的劇,卻也是最深刻、最精彩的劇」,全劇帶有南禪宗的色彩。它分為兩場,寫男女二人對話,而一個和尚在後台作啞劇。對話中插入獨白,對話用第一人稱、句子很短,獨白以第三人稱、第二人稱指代自己,句式複雜。二人開始爭吵時,和尚坐於台邊面對觀眾;他們討論情愛,和尚試圖將雞蛋放在棍子上;二人不耐煩後,和尚打碎雞蛋立於棍上;二人互相砍頭後,和尚的棍子釘在了地上。男女死後,他們越來越趨向瘋癲,而和尚此時也打掃清潔。男人最後說,「就是不是是——冬天弄茶壺還是茶壺弄冬天?還是不是冬天弄茶壺還是茶壺弄冬天?還是不是是不是冬天弄茶壺就是茶壺弄冬天……」語言的意義逐步瓦解。最後二人重複念讀30遍「一條裂痕」,全劇結束。在生與死的劇場中,男人和女子只有肉體連接而無精神交流,反而陷入暴力。死後兩個鬼魂的夢中,沒有那麼對抗,但也消解了意義。到只有等到意義瓦解,才能得到超越語言的「頓悟」。與《彼岸》從無語到有語相反,本劇中語言才是苦惱的根源,造成猜疑、偏見,無語才是理解的唯一途徑。[2]

本劇在維也納演出後,奧地利《標準報》刊出報道,標題為「荒誕劇場中的禪」,視本劇為兩種歷史、文化背景迥異的實體的結合。男人和女子的溝通困難是本劇的主題之一,他們的失敗最終使自己重回孤獨。在他們接近末尾的對白中,既不說給對方,也不回答對方,充滿悖論而意義缺失。最後女子說「可是她竟然說了,說了這不能說的,可是她還是說了,這明明不能說的她又為什麼還要說呢?本不該說不可以說她偏偏說了,這便是她的不幸,她的災難,她的罪過。」柯斯仁認為,這其實暗示了交流困難只是表面問題,每個人自身才是悖論的真正來源。禪宗公案一方面建構對話,另一方面這種建構又是虛無的。[3]

沈秀貞認為,劇中角色所用的刀是一種象徵,禪意中,「用刀分割」象徵理智——即對日常世俗話語各層次的分拆理解,而屍體則比喻無法頓悟、不追隨真正的禪的人。本劇中,作家既是禪師,也是提問者,上半場中,和尚所敲的木魚也就暗示着頭顱,男女互相劈開對方的頭,也就是去除了理性思維。下半場中,男女進入了禪體驗,女子以「她」自指,說道:「她要是自覺無罪呢,又還有什麼可怕?她怕只因為她自覺有罪,她自覺有罪只因為她怕,她要不怕便不再是她——(停頓)這較之寂滅還更可怕……一條蟲,作繭自縛」,先行開悟。而男人也看見自己走入了黑暗通道,「你並不明白講的什麼,你講僅僅因為你要講……你擺脫不了言語的纏繞,恰如一隻蜘蛛」,可是卻並無出路。兩人的假對話是頓悟前的敲門磚,心理之門打開了,新的景象就出現了。他最終跟着女子一起念「裂縫」,這是禪宗的言辭技巧——「鸚鵡學舌」。作者以荒誕混亂的語言,來促成「無念」的覺悟。[4]

參考資料

  1. ^ 高行健創作年表。收錄於高行健. 對話與反詰. 台北:聯合文學出版社. 2001年10月. ISBN 9575223594.
  2. ^ 趙毅衡. 建立一種現代禪劇:高行健與中國實驗戲劇. 台北:爾雅出版社. 1999年7月20日. ISBN 9576392748. 頁159-164
  3. ^ 柯思仁. 高行健與跨文化劇場. 香港:大山文化出版社. 2015年12月. ISBN 9789881423771. 頁22-24.
  4. ^ 沈秀貞. 語言不在家——高行健的流亡話語. 香港:大山文化出版社. 2014年5月. ISBN 9789881256201. 頁180-185.